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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多收了三五斗(荟萃)-by liuxl
作者:Liuxl(转…  文章来源:协和医学论坛医生俱乐部  点击数4319  更新时间:2003/6/14 1:32:25  文章录入:毛进  责任编辑:毛进
 

协和医学论坛联盟 liuxl 01-05-2003 23:48:16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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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15 次) 时间:2003/01/05 09:59pm  来源:liuxl


                             多收了三五斗之硕士篇

                                 刘湛 转载

   毕业研究生的招聘会场,横七竖八停着研究生来的破单车。单车上装载的是应届毕业生,把会场塞得很满。装的快要裂开的书包给黄色的安检带捆扎着,一堆一堆地,填没了这这个座位和那座位之间的空隙。
  
   会场前面就是今年第一大毕业研究生的招聘会场了。
  
   @@@@@@@@@@@@@@@
  
   NB公司就在会场的主席台。朝晨的太阳光从整洁的玻璃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着的几张破简历上。
  
   那些拿简历的大清坐破单车出来,到了会场,气也不喘一口,便来到柜台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CS1000块,EI800块,"NB公司里的小姐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拿破简历的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在2000年里,你们不是说CS年薪10万么?"
  
   "20万也招过,不要说10万。"
  
   "哪里有跌得这样利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毕业生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年还要跌呢!"
  
   原来出力申请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最近几年天照应,很多人不用去实验室,克扣的老板也不来作梗,三年多就拿到了毕业证,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民工更坏的课兆!
  
   "还是不要干的好,我们回去读博士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小姐冷笑着,"你们不干,人家就关门了么?各处地方多的是洋硕士,洋博士,头几批还没分派完,外洋大公司又有几批lay off下来了。"
  
   洋硕士,洋博士,外洋大公司,那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而已经毕业的研究生不干活,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干呢?念书欠的债是要还的,家里的父母亲一身病是要治的,为了考研究生,买辅导资料,上考研辅导班,借下的债是要还的。
  
   "我们到NX公司去找工吧,"在NX公司,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们,有人这么想。
  
   但是,小姐又来了一个"嗤",眨着微翘的睫毛说道:"不要说NX公司,就是找到中关村去也一样。我们同行公议,这两天的价钱是CS1000块,EI800块。"
  
   "到中关村去干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那里到还要办暂住证,知道他们收我们多少钱!就说依他们给,哪里来的Money?"
  
   "小姐,能不能抬高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抬高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你们要知道,抬高一点,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前年的工资是10万,今年的行情又涨到12万,不,你小姐说的,20万也招过;我们想,今年总该比1万多一点吧。哪里知道只有8000块!"
  
   "小姐,就是去年的老价钱,CS10万吧。"
  
   "小姐,IT人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多给一点吧。"
  
   另一位小姐听得厌烦,把手里的空咖啡杯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干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position,不给你们,有别人的好给。你们看,又有很多小硕骑车来停在那里了。"
  
   三四个博士从台级下升上来,简历后面是表现着希望的黄色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西服的肩背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EI只有800块钱!"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泡泡虽然迸裂了,可毕业后总得工作;而且命里注定,只有落地在这民工堆。中关村有的是Position,而那些Position也是给民工的。
  
   在体质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Day shift和Night shift的争持之下,结果拿简历的朋友把自己送进了各个工厂的车间,换到手的是数额或多或少的一张offer。
  
   "小姐,给有休假,有福利的,不行么?"干活拿不到正式的合同,好象又被他们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大陆#&%!"夹着一枝口红的手按在键盘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干一天活就拿一天钱,谁好少作你们一个Cent。我们这里没有Full time,只有Cash工。"
  
   "那末,换西人公司的吧。"从名称上辨认,知道手里的Offer不是西人公司的。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种族歧视!你们不要,可是要想吃官司?"
  
   不要这Offer就得吃官司,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Offer上的Terms,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名字签在了上面。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NB会场,另一批人又从单车上下来。同样地,在柜台前迸裂了希望的试砼 ,赶走了扩招以来望着厚厚的Resume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舍不得的自己送进工厂车间,换到了并非花花绿绿的民工offer。


注:转自休闲磕牙论坛,感谢刘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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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l 发表于: 2003/01/05 10:02pm
                     <<多收了三五斗》大学毕业版

                             毛进 转载
 
   人才市场的停车场里,横七竖八停着各处来的自行车,助动车。门口排队的是新毕业的大学生,把门口塞得很满。厚厚的履历表用各色的夹子夹者,一捆一捆地,填没了这只手和那只手之间的空隙.门口进去就是XX市最大的人才市场了,招聘单位就排在市场的那一边。朝晨的太阳光从整洁的玻璃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着的几副GLASSES上.

  那些毕业生大清早骑自行车出来,穿越了半个城市,到了人才市场,早饭也不吃一下,便来到柜台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重点本科1500,普通本科1200,大专不要.”招聘单位的HR小姐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毕业生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在六月里,你们不是说IT年薪6万么?” 

  “7万也招过,不要说6万。” 

  “哪里有跌得这样厉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毕业生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跌呢!”  

  原来出来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最近天照应,很多人免了论文答辩,考试科目的老师也不来作梗,很快就拿到了毕业生推荐表,有的还是优秀毕业生的头衔,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高考落榜或没有学位更坏的课兆!  

  “还是不要干的好,我们回去呆在家里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小姐冷笑着,“你们不干,人家就关门了么?各处地方多的是本科毕业生,头几批还没分派完,苏北,西北等院校的本科毕业生就要涌来了.现在各地的海归,硕士,博士,MBA也多得是.高工资的POSITION是为他们留着的"

  苏北,西北等地的院校,硕士,博士,MBA,那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而已经毕业的学生不干活,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干呢?在城市的生活费是要花的,为了做简历,买体面的西装革履,当初父亲母亲为自己上学借的债,自己签约向银行贷的款是要还的。  

  “我们到上海去找工吧,”在上海,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有人这么想。  

  但是,小姐又来了一个“嗤”,眨着微翘的睫毛说道:“不要说上海,就是找到北京深圳去也一样。我们同行公议,这两天的价钱是毕业生名牌本科1500,普通本科1200”   

  “到上海去干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这里到上海工作要上海户口,天知道他们多收我们多少钱!就说依他们给,哪里来的钱?” “小姐,能不能抬高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抬高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你们要知道,抬高一点,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去年的工资是5万5,今年的行情又涨到6万,不,你小姐说的,7万也招过;我们想,今年总该比5万5多一点吧。哪里知道只有1500!”  

  “小姐,就是去年的老价钱,年薪5万5吧。” 

  “小姐,毕业生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少赚一点吧。”  

  另一位小姐听得厌烦,把手里的空咖啡杯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干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position,不给你们,有别人的好给。你们看,又有几群学生挤过来了.”  

  三四张GLASSES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过来,GLASSES后面是充满着希望的年轻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西服的肩背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重点本科1500”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刚毕业的学生总得工作;而且命里注定,只有落地在这XX市。XX市有的是RMB SALARY,而西服的空口袋里正需要RMB。  

  在体质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Day shift和Nightshift的争持之下,结果戴GLASSES的朋友把自己送进了各个工厂的车间或OFFICE,换到手的是数额或多或少的一张银行工资卡。 

  “小姐,试用期短些,福利好些的,不行么?”干活拿不到好的合同,好象又被他们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乡下#&%!”夹着一枝口红的手按在键盘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干一天活就拿一天钱,谁好少作你们一个Cent。我们这里没有试用期短,福利好的,只有这样的工。” 

  “那末,换欧美公司的吧。”从名称上辨认,知道手里的Offer不是欧美公司的。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种族歧视!你们不要,可是要想吃官司?” 

  不要这Offer就得吃官司,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Offer上的Terms,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名字签在了上面。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XX人才交流中心,另一批人又排者队挤了进来。同样地,在柜台前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临近毕业以来望着厚厚的简历证书,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舍不得的自己送进工厂的车间,换到了并非花花绿绿的RMB的银行工资卡。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拿着简历来的毕业生朋友上人才市场来,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学学费现在年年涨,5~6千只能念一年课,还多是既没法联系实际,理论又落后的无聊课程,太吃亏了加上宿舍费杂费生活费交通费,1年怎么说也要1万5.父母给的钱用完了,须得赚十万八万回去。电器也要买几件。陈列在停车场里的花花绿绿的MOTORCYCLE,听说只要几千RMB一辆,早已眼红了好久.女学生盘算自己毕业后几时结婚,几时生子,都有了预算。有些女人的预算里还有几张耀眼的证书,一趟旅行,或者生得很好看的家底殷实的老公。难得最近天照应,高考门槛放低,很顺利就拿到了毕业证,学位证.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还债,付房租,支付生活开支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不止付过去之外,大概还有多馀吧。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有些人甚 至想买一个House。这东西实在怪,自己付首期、每月交Mortgage,还可以投资升值,出租赚钱,做结婚新房,比学校内的宿舍楼来,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他们咕噜着离开人才市场的时候,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这回又输了!

  输多少呢?他们不知道。总之,袋里的一张银行卡的金额没有剩下多少是自己的了。还要添补

  上不知在哪里的多少张钞票,自己才会满意,这要到拿到的时候才知道。  

  输是输定了,马上骑着自行车回去未必就会好多少,在市中心走一转,买点东西回去,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况且有些东西实在等着要用。于是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簇,拖着短短的身影,在拥挤的街道上走。嘴里还是咕噜着,复算刚才得到的代价,咒骂那黑良心的学校和招聘单位。女孩臂弯里钩着包,或者一只手牵着BF,眼光只是向两旁的店家直溜。有几个给所谓名牌大减价勾住了,赖在那里不肯走开。  

  “小姐,这件衣服是最后一件,穿在你身上是既有气质有漂亮,还有30%DISCOUNT,机会不多哦.”故意作一种引诱的声调。 

  当,当,当,——“长城干红刮刮叫,29一瓶真公道,先生,带一瓶去吧。”  

  “喂,,这里有各色MOTORCYCLE,特别大减价,八千五一辆,包上牌照,要不要买辆回去?” 

  几家的店伙特别卖力,不惜工本叫着“先生,小姐”,同时拉拉扯扯地牵住“先生”的西服,他们知道惟有刚来时,"先生"们的口袋是充实的,这是不容放过的好会。  

  在节约预算的踌躇之后,“先生”把刚到手的钞票一张两张地交到店伙手里。房租之类必需付,不能不花,只好找合租。各种证书的培训价钱太“咬手”,不上了吧。电器呢,预备买电视的就买了一个二手的,预备买组合音响的就单买了个CD机。崭新的MOTORCYCLE开出去试车,刚刚合式,给GF一句“不要买吧”,便又开了回去。想买House的简直就不敢问一声价。说不定要二三十万吧。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买回去,别的不说,家乡白头发的老太公老太婆就要一阵阵地骂:“这样的年时,你们贪安逸,花了二三十万买这些东西来住,永世不得翻身是应该的!你们看,我们这么一把年纪,谁住过这些东西来!”这罗嗦也就够受了。有几个女人拗不过要孩子的欲望,便在这里结婚,生了可爱的小洋囝囝。小洋囝囝特别的好玩,要他说就说,要他唱就唱,而且一生下来就是本地城市户口;这不但使从外地民工孩子眼睛里几乎冒火,就是大人看了也觉得怪有兴趣。 

  “先生”还沽了一点酒,向熟肉店里买了一点肉,回到散布在XX市各处的老新村的租屋,又从二手冰箱里拿出盛着咸莱和豆腐汤之类的碗碟来,便坐在桌边开始喝酒。GF们在厨房里煮饭。一会儿,这也冒烟,那也冒烟,个个人淌着眼泪。 

  酒到了肚里,话就多起来。相识的,不相识的,落在同样的命运里,又在同样的合租屋里喝酒,你端起酒碗来说几句,我放下筷子来接几声,中听的,喊声“对”,不中听,骂一顿"FUCK":大家觉得正需要这样的发泄。  

  “重点本科1500,真是碰见了鬼!” 

  “去上海是没户口,解决不了身分,打工。留在这里XX市算是有身分,还是打工!”“在上海打工比在这里XX市都厉害;上海打工还有房帖,交通补助呢!”  

  “又得把自己吃饭的钱交人才档案托管费去了。唉,打工这么点钱还要算是人才!”  

  “工真个打不得了!” 

  “退了房创业开公司去吧。我看的自己开公司倒是满写意的。”   

  “开公司去,好打算,我们一块儿去做小老板!” 

  “谁出来当头?谁来出资本金?他们开公司的都有几个头,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听头的话."

  “我看,考寄托,考雅思,去到西洋去做IT也不坏。我们师兄小王,不是么?考寄托去美国什么公司里做IT,听说一年工钱有十几万美刀。十几万美刀,照今天的价钱,就是一百份工呢!” 

  “你翻什么隔年旧历本!美国经济泡沫破灭,好多的公司关了门,小王在那里在餐厅洗盘子了,你还不知道?再说现在出洋留学的都要三四十万RMB,除了高官厂长,私营业主子的子弟,哪里来这许多钱?"” 

  路路断绝。一时大家沉默了。酱赤的脸受着太阳光又加上酒力,个个难看不过,好象就会有殷红的血从皮肤里迸出来似的。  

  “我们年年高考,考学考文凭,到底替谁考的?”一个人呷了一口酒,幽幽地提出疑问。  


  就有另一个人指着毕业证书上和工作证的半新不旧的金色烫金说:“近在眼前,就是替他们考的。我们吃辛吃苦,交学费补考费重修费,毕了业出来,资本家们嘴唇皮一动,说‘重点本科1500’就把我们的油水一古脑儿吞了去!” 

  “要是让我们自己定工资,那就好了。凭良心说,5万5一年,我也不想多要。”  

  “你这囚犯,在那里做什么梦!你不听见么?他们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不肯替我们白当差。” 

  “那末,我们的学费生活费,也是拿本钱来出的,为什么要替他们白当差!为什么毕业了还要替那些资本主义工厂白当差!” 

  “我刚才在车间里这么想:现在让你们沾便宜,脑力体力交给你们;往后没得吃,就来吃你们的!”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网着红丝的眼睛向上斜溜。
  

  “真个没得吃的时候,什么地方有吃的,拿点来吃是不犯王法的!”理直气壮的声口。  

  “今年春天,报上说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自杀了.” 

  “我们学校负责就业的办公室,发了通告,说是要加大毕业生就业率的统计力度."  

  “今天在这里的,说不定也会失业,谁知道!” 

  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酒喝干了,饭吃过了,大家回自己的工厂上班。合租屋里便冷清清地荡漾着潮气。  

  第二天又有一场大型毕业生招聘会来到这里举行。人才市场里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这种故事也正在国内各处城市里表演着,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注:转自休闲磕牙论坛,感谢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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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l 发表于: 2003/01/05 10:07pm
                                多收了三五斗

                                   叶圣陶


  万盛米行的河埠头,横七竖八停泊着乡村里出来的敞口船。船里装载的是新米,把船身压得很低。齐般舷的莱叶和垃圾给白腻的泡沫包围着,一漾一漾地,填没了这船和那船之间的空隙。河埠上去是仅容两三个人并排走的街道。万盛米行就在街道的那一边。朝晨的太阳光从破了的明瓦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者的几顶旧毡帽上。
  
  那些戴旧毡帽的大清早摇船出来,到了埠头,气也不透一口,便来到柜台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糙米五块,谷三块,”米行里的先生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旧毡帽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在六月里,你们不是卖十三块么?”
  “十五块也卖过,不要说十三块。”
  “哪里有跌得这样利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米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跌呢!
  ”
  
  刚才出力摇船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今年天照应,雨水调匀,小虫子也不来作梗,一亩田多收这么三五斗,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往年更坏的课兆!
  
  “还是不要粜的好,我们摇回去放在家里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先生冷笑着,“你们不粜,人家就饿死了么?各处地方多的是洋米,洋面,头几批还没吃完,外洋大轮船又有几批运来了。”
  洋米,洋面,外洋大轮船,那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而不粜那已经送到河埠头来的米,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粜呢?田主方面的租是要缴的,为了雇帮工,买肥料,吃饱肚皮,借下的债是要还的。
  
  “我们摇到范墓去粜吧,”在范墓,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们,有人这么想。
  
  但是,先生又来了一个“嗤”,捻着稀微的短须说道:“不要说范墓,就是摇到城里去也一样。我们同行公议,这两天的价钱是糙米五块,谷三块。”
  “到范墓去粜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这里到范墓要过两个局子,知道他们捐我们多少钱!就说依他们捐,哪里来的现洋钱?”
  “先生,能不能抬高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抬高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米行是拿本钱来开的,你们要知道,抬高一点,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去年的粜价是七块半,今年的米价又卖到十三块,不,你先生说的,十五块也卖过;我们想,今年总该比七块半多一点吧。
  哪里知道只有五块!”
  “先生,就是去年的老价钱,七块半吧。”
  “先生,种田人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少赚一点吧。”
  另一位先生听得厌烦,把嘴里的香烟屁股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粜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洋钱,不买你们的,有别人的好买。你们看,船埠头又有两只船停在那里了。”
  三四顶旧毡帽从石级下升上来,旧毡帽下面是表现着希望的酱赤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破布袄的肩背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只有五块钱!”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载在敞口船里的米可总得粜出;而且命里注定,只有卖给这一家万盛米行。米行里有的是洋钱,而破布袄的空口袋里正需要洋钱。
  
  在米质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斛子浅和满的争持之下,结果船埠头的敞口船真个敞口朝天了;船身浮起了好些,填没了这船那船之间的空隙的菜叶和垃圾就看不见了。旧毡帽朋友把自己种出来的米送进了万盛米行的廒间,换到手的是或多或少的一叠钞票。
  ”
  “先生,给现洋钱,袁世凯,不行么?”白白的米换不到白白的现洋钱,好象又被他们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乡下曲辫子!”夹着一枝水笔的手按在算盘珠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一块钱钞票就作一块钱用,谁好少作你们一个铜板。我们这里没有现洋钱,只有钞票。”
  “那末,换中国银行的吧。”从花纹上辨认,知道手里的钞票不是中国银行的。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中央银行的,你们不要,可是要想吃官司?”
  不要这钞票就得吃官司,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钞票上的人像,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钞票塞进破布祆的空口袋或者缠着裤腰的空褡裢。”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万盛米行,另一批人又从船埠头跨上来。同样地,在柜台前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入秋以来望着沉重的稻穗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舍不得的白白的米送进万盛的廒间,换到了并非白白的现洋钱的钞票。
  
  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旧毡帽朋友今天上镇来,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洋肥皂用完了,须得买十块八块回去。洋火也要带几匣。洋油向挑着担子到村里去的小贩买,十个铜板只有这么一小瓢,太吃亏了;如果几家人家合买一听分来用,就便宜得多。陈列在橱窗里的花花绿绿的洋布听说只要八分半一尺,女人早已眼红了好久,今天粜米就嚷着要一同出来,自己几尺,阿大几尺,阿二几尺,都有了预算。有些女人的预算里还有一面蛋圆的洋镜,一方雪白的毛巾,或者一顶结得很好看的绒线的小囝帽。难得今年天照应,一亩田多收这么三五斗,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缴租,还债,解会钱,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对付过去之外,大概还有多馀吧。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有些人甚至想买一个热水瓶。这东西实在怪,不用生火、热水冲下去,等会儿倒出来照旧是烫的;比起稻柴做成的茶壶窠来,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他们咕噜着离开万盛米行的时候,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这回又输了!输多少呢?他们不知道。总之,袋里的一叠钞粟没有半张或者一角是自己的了。还要添补上不知在哪里的多少张钞票给人家,人家才会满意,这要等人家说了才知道。。
  
  输是输定了,马上开船回去未必就会好多少,镇上走一转,买点东西回去,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况且有些东西实在等着要用。于是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簇,拖着短短的身影,在狭窄的街道上走。嘴里还是咕噜着,复算刚才得到的代价,咒骂那黑良心的米行。女人臂弯里钩着篮子,或者一只手牵着小孩,眼光只是向两旁的店家直溜。小孩给赛璐珞的洋囝囝,老虎,狗,以及红红绿绿的洋铁铜鼓,洋铁喇叭勾引住了,赖在那里不肯走开。
  
  “小弟弟,好玩呢,洋铜鼓,洋喇叭,买一个去,”故意作一种引诱的声调。接着是——冬,冬,冬,——叭,叭,叭。
  
  当,当,当,——“洋瓷面盆刮刮叫,四角一只真公道,乡亲,带一只去吧。”
  “喂,乡亲,这里有各色花洋布,特别大减价,八分五一尺,足尺加三,要不要剪些回去?”
  万源祥大利老福兴几家的店伙特别卖力,不惜工本叫着“乡亲”,同时拉拉扯扯地牵住“乡亲”的布袄,他们知道惟有今天,“乡亲”的口袋是充实的,这是不容放过的好机会。
  
  在节约预算的踌躇之后,“乡亲”把刚到手的钞票一张两张地交到店伙手里。洋火,洋肥皂之类必需用,不能不买,只好少买一点。整听的洋油价钱太“咬手”,不买吧,还是十个铜板一小瓢向小贩零沽。衣料呢,预备剪两件的就剪了一件,预备娘儿子俩一同剪的就单剪了儿子的。蛋圆的洋镜拿到了手里又放进了橱窗。绒线的帽子套在小孩头上试戴,刚刚合式,给爷老子一句“不要买吧”,便又脱了下来。想买热水瓶的简直不敢问一声价。说不定要一块块半吧。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买回去,别的不说,几个白头发的老太公老太婆就要一阵阵地骂:“这样的年时,你们贪安逸,花了一块块半买这些东西来用,永世不得翻身是应该的!你们看,我们这么一把年纪,谁用过这些东西来!”这罗嗦也就够受了。有几个女人拗不过孩子的欲望,便给他们买了最便宜的小洋囝囝。小洋囝囝的腿臂可以转动,要他坐就坐,要他站就站,要他举手就举手;这不但使拿不到手的别的孩子眼睛里几乎冒火,就是大人看了也觉得怪有兴趣。
  
  “乡亲”还沾了一点酒,向熟肉店里买了一点肉,回到停泊在万盛米行船埠头的自家的船上,又从般梢头拿出盛着咸莱和豆腐汤之类的碗碟来,便坐在船头开始喝酒。女人在船梢头煮饭。一会儿,这条船也冒烟,那条船也冒烟,个个人淌着眼泪。小孩在敞口朝天的空舱里跌交打滚,又捞起浮在河面的脏东西来玩,惟有他们有说不出的快乐。
  
  酒到了肚里,话就多起来。相识的,不相识的,落在同一的命运里,又在同一的河面上喝酒,你端起酒碗来说几句,我放下筷子来接几声,中听的,喊声“对”,不中听,骂一顿:大家觉得正需要这样的发泄。
  
  “五块钱一担,真是碰见了鬼!”
  “去年是水灾,收成不好,亏本。今年算是好年时,收成好,还是亏本!”
  “今年亏本比去年都厉害;去年还粜七块半呢。”
  “又得把自己吃的米粜出去了。唉,种田人吃不到自己种出来的米!”
  “为什么要粜出去呢,你这死鬼!我一定要留在家里,给老婆吃,给儿子吃。我不缴租,宁可跑去吃官司,让他们关起来!”
  “也只好不缴租呀。缴租立刻借新债。借了四分钱五分钱的债去缴租,贪图些什么,难道贪图明年背着重重的债!”
  “田真个种不得了!”
  “退了租逃荒去吧。我看逃荒的倒是满写意的。”
  “逃荒去,债也赖了,会钱也不用解了,好打算,我们一块儿去!”
  “谁出来当头脑?他们逃荒的有几个头脑,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听头脑的话。
  ”
  “我看,到上海去做工也不坏。我们村里的小王,不是么?在上海什么厂里做工,听说一个月工钱有十五块。十五块,照今天的价钱,就是三担米呢!”
  “你翻什么隔年旧历本!上海东洋人打仗,好多的厂关了门,小王在那里做叫化子了,你还不知道?”
  路路断绝。一时大家沉默了。酱赤的脸受着太阳光又加上酒力,个个难看不过,好象就会有殷红的血从皮肤里迸出来似的。
  
  “我们年年种田,到底替谁种的?”一个人呷了一口酒,幽幽地提出疑问。
  
  就有另一个人指着万盛的半新不旧的金字招牌说:“近在眼前,就是替他们种的。
  我们吃辛吃苦,赔重利钱借债,种了出来,他们嘴唇皮一动,说‘五块钱一担!’就把我们的油水一古脑儿吞了去!”
  “要是让我们自己定价钱,那就好了。凭良心说,八块钱一担,我也不想多要。”
  
  “你这囚犯,在那里做什么梦!你不听见么?他们米行是拿本钱来开的,不肯替我们白当差。”
  “那末,我们的田也是拿本钱来种的,为什么要替他们白当差!为什么要替田主白当差!”
  “我刚才在廒间里这么想:现在让你们沾便宜,米放在这里;往后没得吃,就来吃你们的!”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网着红丝的眼睛向岸上斜溜。
  
  “真个没得吃的时候,什么地方有米,拿点来吃是不犯王法的!”理直气壮的声口。
  
  “今年春天,丰桥地方不是闹过抢米么?”
  “保卫团开了枪,打死两个人。”
  “今天在这里的,说不定也会吃枪,谁知道!”
  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酒喝干了,饭吃过了,大家开船回自己的乡村。
  船埠头便冷清清地荡漾着暗绿色的脏水。
  
  第二天又有一批敞口船来到这里停泊。镇上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这种故事也正在各处市镇上表演着,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谷贱伤农”的古语成为都市间报上的时行标题。
  
  地主感觉收租棘手,便开会,发通电,大意说:今年收成特丰,粮食过剩,粮价低落,农民不堪其苦,应请共筹救济的方案。
  
  金融界本来在那里要做买卖,便提出了救济的方案:(一)由各大银行钱庄筹集资本,向各地收买粮米,指定适当地点屯积,到来年青黄不接的当儿陆续售出,使米价保持平衡;(二)提倡粮米抵押,使米商不至群相采购,造成无期的屯积;(三)由金融界负责募款,购屯粮米,到出售后结算,依盈亏的比例分别发还。
  
  工业界是不声不响。米价低落,工人的“米贴”之类可以免除,在他们是有利的。
  
  社会科学家在各种杂志上发表论文,从统计,从学理,提出粮食过剩之说简直是笑话;“谷贱伤农”也未必然,谷即使不贱,在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双重压迫之下,农也得伤。
  
  这些都是都市里的事情,在“乡亲”是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有的粜了自己吃的米,卖了可怜的耕牛,或者借了四分钱五分钱的债缴租;有的挺身而出,被关在拘押所里,两角三角地,忍痛缴纳自己的饭钱,有的沉溺在赌博里,希望骨牌骰子有灵,一场赢它十块八块;有的来人去说好话,向田主退租,准备做一个干干净净的穷光蛋;有的溜之大吉,悄俏地爬上开往上海的四等车。
  
                                         (1933年7月1日发表)

                               (原载《叶圣陶集》,江苏教育出版社,1987年)


注:原文提供给没有读过的新生代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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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l 发表于: 2003/01/05 10:14pm
                         《多收了三五斗》多伦多版

                                作者不详

   多伦多的国际机场,横七竖八停着中国来的客机。客机里装载的是新移民,把机舱塞得很满。装的快要裂开的行李箱给黄色的安检带捆扎着,一堆一堆地,填没了这飞机和那飞机之间的空隙。机场出去就是加拿大第一大城市的多伦多了。XX Job Agency就在市区的那一边。朝晨的太阳光从整洁的玻璃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着的几张LP上。
  那些拿LP的大清坐TTC出来,到了市区,时差也不倒一下,便来到柜台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IT7块,Labour6块半,”Job Agency里的小姐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拿LP的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在六月里,你们不是说IT年薪6万么?”

  “7万也招过,不要说6万。”

  “哪里有跌得这样利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移民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跌呢!”

  原来出力申请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最近天照应,很多人免了面试,体检的医生也不来作梗,一年多就拿到了签证,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拒签更坏的课兆!

  “还是不要干的好,我们回去呆在家里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小姐冷笑着,“你们不干,人家就关门了么?各处地方多的是洋硕士,洋博士,头几批还没分派完,外洋大公司又有几批lay off下来了。”

  洋硕士,洋博士,外洋大公司,那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而已经落地的移民不干活,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干呢?老婆孩子的生活费是要花的,为了雇移民顾问,买机票,交落地费,借下的债是要还的。

  “我们到美国去找工吧,”在美国,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们,有人这么想。

  但是,小姐又来了一个“嗤”,眨着微翘的睫毛说道:“不要说美国,就是找到硅谷去也一样。我们同行公议,这两天的价钱是IT7块,Labour6块半。”

  “到美国去干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这里到美国要签证,知道他们收我们多少钱!就说依他们给,哪里来的现美刀?”

  “小姐,能不能抬高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抬高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Agency是拿本钱来开的,你们要知道,抬高一点,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去年的工资是5万5,今年的行情又涨到6万,不,你小姐说的,7万也招过;我们想,今年总该比5万5多一点吧。哪里知道只有7块!”

  “小姐,就是去年的老价钱,IT5万5吧。”

  “小姐,IT人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少赚一点吧。”

  另一位小姐听得厌烦,把手里的空咖啡杯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干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position,不给你们,有别人的好给。你们看,飞机场又有两只飞机停在那里了。”

  三四张LP从台级下升上来,LP后面是表现着希望的黄色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西服的肩背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IT只有7块钱!”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载在飞机里的新移民可总得落地;而且命里注定,只有落地在这加拿大。加拿大有的是加刀,而西服的空口袋里正需要加刀。

  在体质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Day shift和Night shift的争持之下,结果拿LP的朋友把自己送进了各个工厂的车间,换到手的是数额或多或少的一张支票。

  “小姐,给Full time,有福利的,不行么?”干活拿不到正式的合同,好象又被他们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大陆#&%!”夹着一枝口红的手按在键盘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干一天活就拿一天钱,谁好少作你们一个Cent。我们这里没有Full time,只有Cash工。”

  “那末,换西人公司的吧。”从名称上辨认,知道手里的Offer不是西人公司的。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种族歧视!你们不要,可是要想吃官司?”

  不要这Offer就得吃官司,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Offer上的Terms,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名字签在了上面。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XX Job Agency,另一批人又从机场跨上来。同样地,在柜台前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ME以来望着厚厚的LP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舍不得的自己送进工厂的车间,换到了并非花花绿绿的加刀的支票。

  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拿LP的朋友上加拿大来,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黑市上换的洋钱用完了,须得赚十万八万回去。洋电器也要买几件。洋大学如果用国际学生的身分来念,几万块只能上这么一二门课,太吃亏了;如果落地后成了永久居民,就便宜得多。陈列在停车场里的花花绿绿的洋汽车听说只要几千刀一辆,女人早已眼红了好久,今天登陆就嚷着要一同出来;自己几时怀孕 ,阿大几时生,阿二几时生,都有了预算。有些女人的预算里还有一张耀眼的洋文凭,一趟加勒比海的旅行,或者一个生得很好看的金发的洋老公。难得最近天照应,一年多就拿到了签证,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缴税,还债,付房租,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对付过去之外,大概还有多馀吧。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有些人甚至想买一个House。这东西实在怪,自己付首期、每月交Mortgage,年底照旧要交地税的;比起国内的单元房来,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他们咕噜着离开Job Agency的时候,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这回又输了!输多少呢?他们不知道。总之,袋里的一张支票没有半张或者一角是自己的了。还要添补上不知在哪里的多少张钞票给人家,人家才会满意,这要等人家说了才知道。

  输是输定了,马上坐飞机回去未必就会好多少,在加拿大走一转,买点东西回去,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况且有些东西实在等着要用。于是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簇,拖着短短的身影,在狭窄的街道上走。嘴里还是咕噜着,复算刚才得到的代价,咒骂那黑良心的Job Agency。女人臂弯里钩着包,或者一只手牵着小孩,眼光只是向两旁的店家直溜。小孩给赛璐珞的洋囝囝,公园,狗,以及红红绿绿的洋机器人,洋玩具车勾引住了,赖在那里不肯走开。

  “小弟弟,好玩呢,机器人,玩具车,买一个去,”故意作一种引诱的声调。接着
是——冬,冬,冬,——叭,叭,叭。

  当,当,当,——“鱼油冰酒刮刮叫,4.99一瓶真公道,乡亲,带一瓶去吧。”

  “喂,乡亲,这里有各色Used car,特别大减价,八千五一辆,包过尾气测试,要
不要买辆回去?”

  XX,XXX,XX几家的店伙特别卖力,不惜工本叫着“乡亲”,同时拉拉扯扯地牵住
“乡亲”的西服,他们知道惟有刚来时,“乡亲”的口袋是充实的,这是不容放过的好
机会。

  在节约预算的踌躇之后,“乡亲”把刚到手的钞票一张两张地交到店伙手里。房租 之类必需付,不能不花,只好找地下室。洋大学的价钱太“咬手”,不上了吧 ,还是贷些款上College。电器呢,预备买电视的就捡了一件,预备买组合音响的就单 买了个CD机。洋大学的Offer拿到了手里又放进了抽屉。新新的汽车开出去试车,刚刚 合式,给老婆一句“不要买吧”,便又开了回去。想买House的简直 不敢问一声价。说不定要二三十万吧。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买回去,别的不说,国内白 头发的老太公老太婆就要一阵阵地骂:“这样的年时,你们贪安逸,花了二三十万买这些东西来住,永世不得翻身是应该的!你们看,我们这么一把年纪,谁住过这些东西来!”这罗嗦也就够受了。有几个女人拗不过要孩子的欲望,便在这里生了可爱的小洋囝囝。小洋囝囝的英语特别的好,要他说就说,要他唱就唱,而且一生下来就是公民;这不但使从国内带来的孩子眼睛里几乎冒火,就是大人看了也觉得怪有兴趣。

  “乡亲”还沽了一点酒,向熟肉店里买了一点肉,回到散布在多伦多各处的自家的地库,又从冰箱里拿出盛着咸莱和豆腐汤之类的碗碟来,便坐在桌边开始喝酒。女人在厨房里煮饭。一会儿,这地库也冒烟,那地库也冒烟,个个人淌着眼泪。小孩在公园的草坪上跌交打滚,又捞起游在湖边的小鱼来玩,惟有他们有说不出的快乐。


  酒到了肚里,话就多起来。相识的,不相识的,落在同样的命运里,又在同样的地库里喝酒,你端起酒碗来说几句,我放下筷子来接几声,中听的,喊声“对”,不中听,骂一顿:大家觉得正需要这样的发泄。

  “IT7块钱一小时,真是碰见了鬼!”

  “去美国是拒签,解决不了身分,打工。来加拿大算是有身分,没工作,还是打工!”

  “在加拿大打工比在美国都厉害;美国还赚美刀呢。”

  “又得把自己吃饭的钱交税去了。唉,打工这么点钱还要交税!”

  “为什么要交税呢,你这死鬼!我一定要留在家里,给老婆花,给儿子花。我不
交税,宁可跑去吃官司,让他们关起来!”

  “也只好不交税呀。交税立刻透支信用卡。借了18%的债去交税,贪图些什么
,难道贪图明年背着重重的债!”

  “工真个打不得了!”

  “退了房回流去吧。我看回流的倒是满写意的。”

  “回流去,债也赖了,税钱也不用解了,好打算,我们一块儿去做海龟!”

  “谁出来当头?他们做海龟的有几个头,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听头的话。”

  “我看,到美国去做IT也不坏。我们公司里的小王,不是么?在美国什么公司里做IT,
听说一年工钱有十几万。十几万,照今天的价钱,就是十份工呢!”

  “你翻什么隔年旧历本!美国经济泡沫破灭,好多的公司关了门,小王在那里做叫化子
了,你还不知道?”

  路路断绝。一时大家沉默了。酱赤的脸受着太阳光又加上酒力,个个难看不过,好
象就会有殷红的血从皮肤里迸出来似的。

  “我们年年移民,到底替谁移的?”一个人呷了一口酒,幽幽地提出疑问。

  就有另一个人指着Agency的半新不旧的金字招牌说:“近在眼前,就是替他们移的。
我们吃辛吃苦,交登陆费靠雅思,移了出来,他们嘴唇皮一动,说‘7块钱一小时!’就把
我们的油水一古脑儿吞了去!”

  “要是让我们自己定工资,那就好了。凭良心说,5万5一年,我也不想多要。”


  “你这囚犯,在那里做什么梦!你不听见么?他们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不肯替我
们白当差。”

  “那末,我们的民也是拿本钱来移的,为什么要替他们白当差!为什么要替老板白
当差!”

  “我刚才在车间里这么想:现在让你们沾便宜,税交给你们;往后没得吃,就来吃
你们的!”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网着红丝的眼睛向上斜溜。

  “真个没得吃的时候,什么地方有吃的,拿点来吃是不犯王法的!”理直气壮的声口。

  “今年春天,政府不是退过税么?”

  “后来又来了信,说要申报登陆前的收入。”

  “今天在这里的,说不定也会找到工作,谁知道!”

  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酒喝干了,饭吃过了,大家回自己的工厂上班。地下室便冷清清地荡漾着潮气。

  第二天又有一批客机来到这里降落。多伦多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这种故事也正在加拿大各处表演着,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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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中国发展的人当然都知道农民出路是一个大的问题。放上这篇文章既是为了娱乐读者,也是为了讨论一个严肃的问题。学了经济学,就明白到老舍在原文里对某些人的批评是没有道理的。供应上升导致价格下跌,是正常现象,而至于谁能生存,就看谁的产品质量好。反对来自国外的竞争,其实和反对科技发展是同样道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科技发展同样使农产品数量急速上升,从而降低价格。假设国家人口增长不快的话,需求基本不变,那农民的总收入是会下降的。如果没有部分农民转型为其他劳动者,那么很明显,有的农民是要饿死的。

那么农民的出路是什么呢?当然是去做其他的工作。我觉得从美国的历史看,农民转型为其他劳动者不是不可能的。200年前,大部分美国人都是农民,因为当时农业科技落后,需要人力劳动。 即使到了1950年,美国仍然有1千万农业人口,占劳动力的17%。到了1998年,只有少于3百万人口从事农业,占总劳动力的2%。这个转变当然主要是因为科技的发展 -- 虽然从事农业劳动的人口跌了15%,但农产品总产量上升了两倍。美国的农民原本也并非富有知识,但他们成功地转型了。那解放出来的劳动力无可置疑是为美国经济发展作出了极大贡献。

世界历史首先研究人类文明的形成。人类一开始都是捕猎部落,但随着人口的增长,频繁的大规模的迁移变得不现实,于是人类开始定居的生活,然而定居最大的问题是粮食,因为猎物不可能恢复那么快,于是农业开始发展。当农业到了一定规模和水平,人类就有空余的劳动力从事其他的工作,于是文明才真正开始。由此可见,中国农业的改革在于引进竞争,使大量劳动力能从事其他更有效率的工作。抗拒竞争,其实就是抗拒发展。

如张五常教授所说的,被人赚钱的供应最可靠的。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虽然许多人口口声声说美国要把中国变为她的殖民地或附属国,但我认为是不可能的。二战后究竟是美国把西德和日本变成附属国还是苏联把东欧变成附属地?又究竟是谁最后得益?是美国。因为利益不是单方面的,是相互的。美国是全世界最大的进口国,她难道不怕被别人控制住吗?如果交易双方是理智的就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相对优势定律无可辩驳地证明了分工使双方都获利。如果说你和你的邻居各有一块地,你种米他养猪。你比他强壮得多,但你情愿大家分工,互惠互利呢还是你干掉他抢了他的地方自己同时养猪?民主的制度很大程度上防止了狂人独裁者的出现。国际间大家都只是求赚钱。所以农业市场被别人占据并不可怕,只要我们做好自己的相对优势。

政府如何协助农民转型?首先要“逼迫”他们离开田地,并创造就业。事实上已经很多人涌向城市了,但就业是问题。我认为问题的存在是因为政府对私营企业仍然有管制。如果肯把国企全部放开,鼓励更多的私营企业,就业情况会好的多。同样重要的当然是改革教育了。但同样,教育改革,政府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要多管,用学券制代替现有的所谓“九年义务教育”,鼓励私立教育就可以了。最怕就是她又研究教育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之类的徒劳无功的事情。教育是要培养什么样的人跟政府有什么关系?


转自桥梁杂志网http://www.qiaoliang.info/,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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