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中,日子过得飞快。
实习医生手记5
吴源真是个奇怪的城市,病人的收住率很明显受了农忙季节的影响,双抢的季节一到,人们好象都不生病了,病房里一下子空了起来。星期六下午,难得的清闲,我干完了所有的活,坐下来看书。一抬头,一个又瘦又高的男生向我走过来。我看见他衣服上的标识和邢思娟一样,是温州医学院。原来是接替邢思娟的。我想。 他说:“喂,我下个星期来了。” 我的桌子台板下刚好压着温州医学院的轮班表,我就逐排找他的名字。 “我是郑诒。”他说“明天这里有肾移植吧,我明天就来。”他很热切。明明和黎翼辉一样清秀,他给人的感觉热情而且坚定。 这个星期天,外二科全体上班。伍海笑和王主任一大早就跟着医院的救护车采肾去了,一个干部病房腾了出来做彻底消毒,要换肾的病人章一心已经等在治疗室里,全身换好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我就去问病史。她是个40来岁的女人,因为无数次入院腹透,血透,对医院的一套规矩纯熟无比,有条有理地讲这今年的病情变化,吃药,血透的情况。 她同我说:“我早就下岗了,生病生得对自己再也没有什么要求,只盼着换得顺利,让我老公有几天正常的日子过过。”她好象并没有兴奋,焦灼,担忧的心情。多年尿毒症的折磨,她面色灰白,看上去象已经60出头。腹部的脂肪象破棉絮一样松弛,有很多腹透留下的巨大疤痕。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有种红颜易逝,福祸难测的感慨,心里不是不同情她的。世界上有太多不能预测的事,对着她,我想起前一个病人朱新水,心中忐忑,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中午,两个病人全都送去手术室,低温保存的肾也送来了。大大小小的医生全部去手术室,还有两个肾内科大夫。 主手术台边,参观的围了3-4个人,我个子太矮,掂着脚看得头昏眼花,什么也看不清,就去另一台看处理移植肾的操作。 谁知道那边已经干完了,真是白来了,我有点懈气。黎翼辉仗了个子高,站在麻醉师后面,伸长了脖子。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看我要走,左右晃着脖子说:“什么也看不到,走了算了。” 科室里空荡荡的,昨天那个郑诒倒真的来了,很熟络地和我们打招呼。他住黎翼辉隔壁寝室,大概很熟。 这时候护士来叫:“18床那个病人肾绞痛,谁去看看?”那个病人刚刚碎完石,大概碎卡在输尿管里了。 我和黎翼辉站了好几个小时,正毫无坐像的傻坐着发呆。丝毫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郑诒就说:“病人叫嘛,总归要去看的,我去吧!”想想看他是新来的,我只好从桌子上放下酸痛的脚,跟出去看看他怎么处理。 那个病人很懊恼,痛得无名大火无处发泄。郑诒跟他解释:“你要多喝水,多跳跳,石头下来就没有事了。”病人端出一个硕大的茶杯“当”的一声重重放在他跟前说:“我已经喝了两缸的水,走路都象兔子跳,有用吗?有用吗?”他大概疼急了,青筋乱暴。 郑诒说:“那么这样”他让病人躺下,把床的一头摇起来,变成头低脚高位。很有信心地说:“等下就不痛了。” 我在这里已经快两个月了,没有见过可以这样处理的,在病人面前没敢问。怕出糗,就跑到走廊里问他:“为什么可以这样。”他高我起码25公分,和他说话我要抬着头。 他说:“反正石头下不去,把它倒回肾盂里去不就行了?”他说的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几乎笑昏了,马上当笑话去讲给黎翼辉听。
这几天,护理肾移植病人一直是科室的重点,主任派朱声源重点管理这两个病人,闲杂人等都进不去特护病房。门上贴了很夸张的字条“闲人免进”。 早上护士交班,要交很长时间,病人的尿量,血常规,肾功能,面面俱到,十分细致。这也是我们了解换肾病人情况的唯一途径,下了手术室后,我再没有见着他们。 章一心有点麻烦,她因为临时接到通知,直到手术的当天才入院,血压控制得不好。手术后血压仍旧下不来,肾功能也不好。尿量很少。大概也因为她是后换的那一个,虽然时间上差的不太多,也无可避免的影响到肾的质量。 中午,我到得早,一个护士看到我来,说:“你带好口罩,跟我来。”她给我准备换药的器械,弯盘里装了一大跌纱布。还拿了一包大纱垫。带着我进了特护病房。 章一心一动不动地平躺着,面色象纸一样,比手术前更怕人。我看她腹部的创口,大堆纱布已经渗透了鲜血,掀开纱布,有一股细细的血水从创口流下来。我用棉球将血水擦净,新的血水又很快渗透出来。她微微欠起身,看见渗血的刀口,绝望地摇摇头,不说话,也不再看。 我回头看护士,她朝我点点头,示意快换。我为她盖上很厚的敷料,才贴好胶布,底下已经有血迹渗出来。 我和护士一起出来的时候问她:“切口出血吗?” “可能是移植肾破裂。”她连日加班很劳累,眼见病人不好,也很垂头丧气的样子。 一整天,我混身不舒服,整天都在焦虑状态,到也并不光为了章一心。今天是我在外二科值的最后一班,那么倒霉,要跟老汪。想到这个,我就什么都干不下去了。饭也吃不下。 一分心,下午的手术就又挨骂了。 我只好求黎翼辉:“晚上早点来。”黎翼辉一点义气都没有,马上摇头:“老汪值班!7点钟来混一个小时。” 同学尚且如此,指望那几个小姑娘来救我就更不可能了。 挨到傍晚,不敢不准时去。还好老汪不在。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我跑到阳台上去看有没有人来。珏拖着黎翼辉从楼下走过,同了我们班3-4个男生去婺江公园,几个小女孩喳喳呼呼,开心得象一群鸟。我朝黎翼辉连翻白眼。发泄不平。 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平时来得很积极的那些人一个也不来。 只好进去看书,听见门外脚步声,心里一阵紧张。郑诒走了进来,一边扣工作服的扣子。我长出了一口气,表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可以不必和那个可怕的家伙独处一室。 正好老汪也走了进来,我立刻坐到我的救星边上去。他看见办公室里空空的,马上端出架子来:“现在这些实习生,连规矩都不懂,学也不要学,晚查房也不来,以后怎么当医生……” 有个人在,我略为安心。随他骂去。 过了一会儿,几个女生一起结伴来了,她们大概是串通好了,统共不敢一个人来。人一多,我的心就放回肚子里了。 天完全暗了下来,我写了一半病程录,觉得很累,空调里空气不太好,就开了阳台的门出来透气。趴在栏杆上东看西看。柏乙君和徐益萍从楼下走过。抬头与我打招呼,郑诒跟出来,趴在我旁边问我:“那是你同学吗?” 我点头。 他说:“你们来的那天我就看到你,很小个子的女生力气都这么大,你脸上糊了一道黑的,好象大花猫,扛了个很大的箱子跑上来。” 我想了想,没有印象了。竟然这样形容我,也觉得很好笑。 不知怎么,聊到了去年的世界杯,我来了精神。一不留神,聊的兴起,时间过得飞快。 老汪在里面喊:“那个男同学,你来一下。”我们只好进来。老汪指挥他:“你去血库一趟,把38床章一心的配血全部拿来。” 才九点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公室里的人又全部逃光了,老汪真象瘟神。我赶紧跟在郑诒后面跑出去,回头对老汪说:“我不知道血库在哪里,我去熟悉熟悉。” 在血库里耽搁了很久回来。老汪已经睡觉去了。开头浪费了不少时间,我和郑诒只好埋头开夜车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